璇玑境的星砂在子时三刻会化作游萤。

青璃跪坐在观星台上，任由那些发光的微粒穿透掌心。这是师父闭关前教她的法子——引星砂入体，可辨天机混沌。可此刻掌纹间跃动的光点，却凝成她从未见过的凶煞之相。

"贪狼泣血，七杀倒悬......"她蘸着星砂在素绢上勾勒星图，腕间银铃突然无风自动。西南天域有颗本命星正剧烈震颤，那是她七百年前亲手点亮的命星。

一声轻笑自琉璃穹顶落下。

玄色衣摆扫过星盘，沧溟踏着翻涌的魔气降临。他指尖还沾着瑶池金莲的露水，却故意让那寒意贴上青璃后颈："小仙子又在窥探谁的命数？"

星砂骤然暴起，在两人之间筑起屏障。青璃捏诀的手却在发抖——沧溟左肩有道新伤，翻卷的血肉间游走着金色梵文。那是唯有诛仙台雷刑才会留下的天罚印记。

"魔尊擅闯九重天，就为展示伤痕？"她挥袖击碎星砂屏障，却闻到对方身上混着血气的冷香。这气息与七百年前弱水河畔救她之人如出一辙。

沧溟忽然擒住她手腕，魔气顺着命门灌入经脉。青璃额间莲花印迸发青光，竟将那些黑雾化作漫天星雨。两人俱是一怔，这情形与往生镜中神女净化天魔的场景何其相似。

"你果然......"沧溟金红异瞳泛起涟漪，后颈鳞纹若隐若现。他像是触碰火炭般猛地松手，转身时玄铁重剑劈开云海："三日后子时，我在弱水河畔等你。"

星砂重新汇聚时，青璃发现素绢上的星图变了。原本凶煞的星相竟勾勒出沧溟的侧脸，那些代表灾厄的赤砂全聚在他心口位置。更诡异的是她腕间银铃，此刻正发出与魔族祭坛同频的嗡鸣。

观星台突然剧烈震动。青璃扶住青铜晷仪，看见自己本命星旁多出一道缠绕锁链的虚影——那是天魔伴生的蚀月星。

云层深处传来钟鸣，十二道金柱刺破夜幕。她慌忙焚毁星图，却不知有一粒星砂已渗入沧溟的伤口。那微光沿着血脉游走，最终在他心脏处烙下一朵青莲。

弱水河的雾气在子时凝结成霜刃。

青璃踏着冰棱走向河心，足下每步都绽开血色冰花。这是师父严禁她靠近的禁地——河底沉着十万堕仙骸骨，怨气能蚀穿大罗金仙的护体罡气。

可那人偏要选在此处相见。

沧溟背对着她站在断魂碑前，玄铁重剑插在冰面，剑柄缠绕的锁链竟是用佛骨串成。听到银铃声响，他抬手震碎方圆十丈的冰层，猩红河水翻涌间浮起星图。

"这是你第七次赴约。"他指尖掠过水面，涟漪化作光幕，"每次你都带着诛魔剑。"

青璃按住袖中颤动的本命法器，却发现沧溟今日未束发。墨发披散处，后颈鳞片已蔓延到耳际，这是天魔真身即将苏醒的征兆。

河面星图突然发出悲鸣，七百年前的画面铺展空中。青璃看见渡劫失败的自己沉在弱水河底，而本该在魔域征战的沧溟撕裂虚空而来，徒手接下八十一道天雷。

最骇人的是沧溟胸口插着的冰棱——那是她前世神女之躯消散时，溅射在弱水河的神骨碎片。

"为何..."青璃话音未落，沧溟突然掐诀。星图中浮现她从未见过的画面：每一世她死后，沧溟都会剜出片心头肉投入弱水河。那些血肉化作赤莲，托着她的残魂入轮回。

河水突然沸腾，青璃腕间银铃炸开。沧溟瞬移到她身后，魔气凝成屏障挡住冲天而起的怨灵："看仔细，你每世轮回的代价。"

血雾中显现可怖真相——那些赤莲在轮回道入口疯长，竟是在蚕食沧溟的元神。第七朵莲绽放时，他心口已然空荡，唯有用神骨碎片强撑形体。

"现在可懂了？"沧溟扳过她下颌，金瞳里跳动着青色魂火，"你每声'魔头'，都是在凌迟本尊的命魂。"

青璃忽然痛呼，额间封印裂开细缝。混元玉珏自发悬空，竟将河中怨气尽数吸纳。沧溟见状瞳孔骤缩，重剑劈向玉珏却被青光震开，虎口迸裂的血珠坠入河心，凝成朵妖异的金红并蒂莲。

天际传来鸾鸟清啸，十二盏诛仙灯破云而至。沧溟冷笑捏碎传讯玉简，青璃却认出那是天刑司追捕重犯的令信——灯影里映出的，分明是她与沧溟在星宫对峙的画面。

"你以为仙界当真不知你的身世？"沧溟抹去唇边血痕，将枚冰魄塞进她掌心。那是往生镜的碎片，映出她神女时期与天魔始祖同修的画面。

弱水河突然掀起巨浪，青璃在镜中看见更惊心的景象：所谓诛魔天命，不过是众仙为掩盖当年神魔联姻丑闻，用三生石篡改的谎言。

诛仙灯阵压下瞬间，沧溟突然揽住她的腰跃入河心。青璃听见他心脏处神骨与混元玉珏共鸣的铮鸣，混着句灼烫耳语："这次，陪我堕魔吧。"